光亲脸怎么够呢

SR不结婚不改名!!!!@73 SR结婚gkd

【曦瑶】满架蔷薇香

楚字:

此文微暗黑暴力虐身虐心天雷滚滚还™OOC


 


囚禁重刑身心伤害流血流泪一应俱全,隐含情节请点入避雷


如果无法接受请千万千万不要看!


 


都是我的错,我以死谢罪!


 


这篇文章所有内容都是我瞎编的都是不存在的,我们曦瑶永远是最甜的!


 


还有,我的所谓“小清新”文风嵌入此类情节十分诡异,我的文笔更是垃圾,描写苍白结构混乱不知所谓,总而言之,这是一篇不堪卒读的烂文。


 


发言完毕。


 


 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 


1、


 


他最近总是很疲倦,饮盏茶的光景便能睡过去,时常不知道在哪里倚石而眠便是一夜,醒来免不了身上不适。说是春困秋乏夏打盹,但这精神的确是不好,有些反常。


 


亭台轩榭里檀香袅袅,远来荷风送清香,金光瑶坐在矮榻上看书,眼皮却是越来越沉,到最后手中书卷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泛黄的破旧书页被风吹得散乱亦浑然不觉,他偎着一架半枯的蔷薇,闭目沉沉睡去。


 


他入了自己的梦,梦里粉色蔷薇开得繁盛,一簇簇铺了满墙,碧绿的叶衬着血色的蕊,颜色艳丽而灼目,近乎咄咄逼人。然后有一个人缓缓地,缓缓地向他走来,先是模糊的一片白影,而后逐渐清晰。


 


他知道,这人来为自己送一枝花,一枝玲珑巧结,锦绣裀铺的蔷薇花。


 


以前这里没有这种花的,与国色天香的富贵牡丹比起来,她太凄清太黯淡,惹人怜偏偏无人惜,他不愿,不舍得带她入污淖。


 


那这花是从哪里来的呢?


 


不远处的白衣公子仍与他隔了一段距离,他突然有些着急,你怎么走得这样慢呀,你走得这样慢,万一你还没有把花送给我,我的梦醒了怎么办?


 


他多想在梦醒之前得到那枝送给自己的花呀。


 


 


2、


 


阳光是从头顶射入的,直直照进他眼睛,刺得生疼,金光瑶微微眯了眯眼,想要伸出手挡一挡,却扯得手腕上镣铐叮当作响,破旧生锈的金属撞在伤口处,因为染了血颜色愈暗。


 


昨天刚受了一顿狠鞭子,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,狰狞的痕迹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小腿。胸口,后背,腰腹,刀痕剑伤比比皆是,一些伤口深可见骨,看着便骇人。衣服烂成破布条勉勉强强挂在身上,血已经凝结,他像一只从炼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。


 


手腕和脚踝都被锁链牵着,他几乎不能挪动一分,虽然已经失去站立的力气,却仍被直挺挺地挂在那里,真是令人绝望的痛苦。


 


金光瑶看着地上那个微微晃动的人影,木然地转了转手腕,地上的影子也转了转手腕。这影子是我。


 


我怎么还活着?我为什么还不死?


 


他说不出话来,更不会有人回答他。


 


灰暗破败的监牢暗狱里,只有金属撞击的声音,偶尔会听到老鼠爬过的轻微响动,有些瘆人。金光瑶却觉得,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最好,那些刑具那些鞭笞那些凌虐都好像是他的臆想。


 


没有人,不会痛。


 


虽然旧伤口尚未结痂,但是他已经麻木,不疼,没知觉了就不疼。


 


 


3、


 


他知道聂怀桑不会轻易放过他,哪怕是死了,刨坟掘尸将他刀刀凌迟也难解心头之恨,他靠着这入骨恨意活了这么久,不可能因为他死了就放下。


 


他刚刚醒来的时候身上身下被钉着板子,被人平放在坚硬冰凉的石板上,衣襟上血迹斑斑,狼狈得像条丧家犬,而聂怀桑坐在一张太师椅里轻摇折扇,一身青衣闲适,“三哥啊,我这招移花接木用得可好?比之你过去的手段如何?”


 


他轻提唇角笑了笑,“你费了这么大力气把我从棺材里弄出来,就是跟我叙旧吗?”


 


“自然不是,我呀,是跟三哥算算账。听人说三哥从前做过账房先生,想必对这些十分清楚,不必我多说吧,欠了多少,连本带利,我都得讨回来”,他说得语气并不狠厉,甚至有些谦卑,但这些话,却不禁让人毛骨悚然。


 


聂怀桑慢慢走到他面前,蹲下来细细瞧他,像瞧一只铁笼里即将被人做成美餐的猴子,而后他突然抬扇敲在自己头顶,“我都快忘了,三哥被蓝忘机砍下的右手,我给你接回来了,三哥可又欠了我一笔。”


 


金光瑶动不了,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,就算知道了,他此刻手无缚鸡之力,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,便索性闭口不言。


 


聂怀桑歪头看他神色,苦恼道,“三哥不信呀?不过,我有办法让三哥相信。”


 


却见他抬手取下发冠上墨色玉簪,啧啧叹了声“可惜”,而后将其狠狠扎入金光瑶右手掌心,洞穿。


 


金光瑶瞬间惊呼出声,痛得浑身颤抖,冷汗频频,他张开嘴大声喘着气,像一条被扔在泥土路上濒死的鱼。他一整条胳膊都在痉挛,鲜血汩汩冒出,染红他一大片衣袖。


 


聂怀桑将玉簪从他掌心拔出,将上面的血都蹭在他脸上,用他从前一贯伪装的甜腻语气道,“三哥这回相信我没骗你吧。”


 


 


4、


 


他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,好像每一天都在受刑,身上旧疤痕摞着新伤口,连一寸完好的皮肤都找不到,各种各样的东西扎进身体里,那些血流出来,滴滴答答地溅在地上,和尘土滚成一个泥珠。


 


聂怀桑每隔一段时间会在他身上取一樽血,说是要去祭奠聂明玦,随意吧,金光瑶不在乎,反正与他无关。有他有关的,只剩下痛觉。


 


开始的前几天,他嘴硬,骨头也硬,聂怀桑对他用刑,他咬碎一口银牙也不肯叫喊出声,痛得极了就笑,“我当年在岐山用的才是好东西,这些不过是小玩意儿。”


 


然后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在他胸口,血肉模糊里他面容如鬼魅,“用凌迟吧,我教你割,三千刀也死不了,很好玩。”


 


聂怀桑走到他面前,将盛着半碗蜂蜜的瓷碗在他腿上拍碎,道,“我怎么舍得啊,就算是凌迟,我也得一天一刀地,哪能就这么让你死了?”


 


他使了内力,几块碎片深深扎进肉里,金光瑶低头看了眼血淋淋的小腿,语调平静,如同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,“这些蜂蜜,晚上会招来蚂蚁,那些蚂蚁顺着腿往上爬,它们会一口一口啃噬伤口,又痒,又疼……”


 


聂怀桑拍手赞道,“三哥果然聪明。”


 


他在这无边无际的痛楚里煎熬,一天,两天,十天,一个月……他对时间的轮转渐渐模糊,只是蜷缩在这间牢房里,等待永远无法到来的死亡。


 


他渐渐麻木下去,肉体与灵魂,一同消弭,苟延残喘的躯壳,不被允许放弃。


 


他只是没有想到,自己会梦到他。


 


为什么会梦到他?不过是在一隙天光里见到一丛蔷薇花。


 


 


5、


 


铁栅栏门被人打开,沉重的锁链哐啷掉在地上,发出一阵刺耳响动,聂怀桑捏着鼻子走进,身后服侍的人躬身递上一张帕子。


 


金光瑶对这些仿若不知,仍只是微微仰着头去看墙壁上方小窗子漏进来的暖色阳光,还有几瓣凋谢的残花枯叶。


 


聂怀桑绕着他走了一遍,皱眉道,“三哥呀,你怎么浑身都是血,需不需要洗一洗?”


 


金光瑶微微偏头看向他,紧接着一桶带着冰碴的凉水便兜头泼下。此时已是初夏时候,也不知道聂怀桑这桶冰水是从哪里得来的。金光瑶被冻得狠狠打了个寒噤,面上依旧毫无表情。


 


也许在他看来,自己已经是个死人,又或者,世间万物都是死物。


 


金光瑶低着头,水珠聚成一线顺着下颌滴下,啪嗒一声掉在地上,聂怀桑揪住他头发往后一扯,金光瑶便被迫抬起头来,与他对视的眼中如若无物。


 


聂怀桑凑近他,阴恻恻道,“今天天气不错,我心情很好……”他用一种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的眼神死死盯着金光瑶,然后将霸下的刀尖缓缓推入金光瑶左胸,那是心脏的位置。


 


金光瑶拼力往前挣动,却被聂怀桑一把按住。


 


“是不是很想死?”聂怀桑看着他,忽而一笑,“死了,那可就便宜你了。”


 


金光瑶不说话,只是抬着唇角笑,他面容狼狈不堪,可这点笑意偏偏带出几分风华绝代的雍容气度。聂怀桑被他的笑激怒,手上更添了力气向他胸口剜去。他用刀的角度刁钻,痛意直穿心尖,却不会要命。


 


牢门在这时突然被敲响,聂怀桑冷冷一瞥让他进来,一身玄衣的门生得了允许,却不敢抬头,只躬身禀报道,“宗主,泽芜君到了。”


 


“知道了,我马上过去。”他转过头来,将刀刃抽出,边用白帕子擦手边对旁边的人道,“取一樽血。”


 


 


6、


 


台上粉黛浓妆的优伶咿咿呀呀唱着《西厢》,水袖一扬一落随莲步旋走,凝霜雪的皓腕绽出一朵五指的兰花,眉梢里春闺愁绪遮遮掩掩,端的是风姿绰约风情万种。


 


张君瑞与崔莺莺万种伤情不过一曲,台下人走茶凉已是半日。


 


聂怀桑在不净世开清谈会,临晚请来戏班子演出说是给大家解解乏,这做法不大妥当且无先例,但毕竟已是晚间清谈会结束的时候,再加上清河如今正得势,也就无人来说什么。


 


蓝曦臣刚出关不久,本便不愿来,只是顾虑聂怀桑及诸多世家多想,这才没有推辞,熬到清谈会结束刚要离开,结果又被聂怀桑留下看戏,心中颇无奈,但到底是温润的性子,也没有把不耐放在脸上。


 


 “我则道拂花笺打稿儿,原来他染霜毫不勾思。先写下几句寒温序,后题着五言八句诗……”


 


聂怀桑敲着扇子听曲儿,一眼瞥到正襟危坐的蓝曦臣,转头笑道,“曦臣哥以前有没有听过这些?”


 


那花旦含羞带怯接过小生手中的方胜,唱得迤逦,蓝曦臣望着台上,淡淡道,“听过的。”


 


聂怀桑来了兴致,道,“听闻姑苏名伶众多品种繁复,唱腔多偏委婉绮丽,曦臣哥觉得这昆曲比之苏曲如何?”


 


蓝曦臣摇摇头,道,“我只是在兰陵偶然听过几句而已,并不精于此。”


 


聂怀桑了然,微微一笑,没再问下去。


 


 


7、


 


曲终人散去,各家宗主在安排好的客房各自就寝,养精蓄锐准备明日的清谈。


 


到了半夜忽然响起雷声,原本便未睡熟的聂怀桑被惊醒,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。


 


那时聂明玦还活着,天天督促他练功,可他偏偏意不在此,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于刀法毫无长进。有一天聂明玦经过校练场,将拿着刀糊弄事的他叫到跟前,要检查他是否进步。


 


聂怀桑提着刀哆哆嗦嗦站在他面前,闭着眼往前冲,不出意外被聂明玦一招挑下。聂明玦气极,将刀重重一掷插入砖石地,罚他举着刀在校练场扎马步。


 


他从白日站到晚上,四肢又酸又麻,聂明玦站在他面前始终一言不发。不久后开始下大雨,兄弟两个就这样站在空无一人的校练场上各自生气。雨水来得又急又猛,两个人的衣服很快湿透,浓重夜色里,闪电划过的一刹那他看到大哥的眼神,悲怆而无奈。


 


这眼神他要许多年后才会懂,却是为时已晚,逝者不可追。


 


他穿好外袍,独自撑着柄伞去暗牢。


 


金光瑶胸口的伤已被包扎好,两只手的镣铐也被卸下,他瑟缩在角落里,眼睛一直看着那个小窗口,那里有光。


 


聂怀桑将他囚在这里,没日没夜地折磨他,将他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再给他灌药包扎,他恨死了他,恨到不肯轻易放他去死。


 


聂怀桑将雨伞收好放在门前,搬了张椅子坐在金光瑶对面,问道,“你在看什么?”


 


金光瑶不说话。


 


聂怀桑又道,“你是不是很想出去?”问完不待金光瑶回答,便自己回道,“也是,没有人会想呆在这里的,这里简直是无间地狱。”


 


金光瑶的眼睫轻轻颤了颤。


 


聂怀桑忽而仰头大笑,笑得眼泪都溢出了眼角,他伸手一把揪住金光瑶领口,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三哥,你将我大哥杀害分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?你在这里受折磨痛苦,那我大哥呢?我大哥又在哪里受苦呢?啊?!都是你造的孽你欠的债!你活该!”


 


金光瑶始终面带哂笑看着他。他之前被聂怀桑用热水烫坏了嗓子,说不出话,但他看聂怀桑的眼神分明是在说,“我活该,大哥也是活该,你也是活该!”


 


聂怀桑看着这眼神,失了力一般滑到椅子里,对旁边侍立的人道,“将他带到外面去,记得用铁链捆好。”


 


 


8、


 


金光瑶被拖去了牢房外,用一根粗铁链套住脚踝拴在栅栏上,雨水淋湿全身,金光瑶打了个哆嗦,抱紧自己往后挪去,希望能有一面遮蔽和依靠。


 


他忽然一顿。


 


他身后,不是什么墙壁护栏,而是一丛丛蔷薇花,雨夜里依旧馨香。


 


聂怀桑厌恶武功仙术,却十分喜爱古玩字画花鸟虫鱼,清河聂氏原本古朴庄重,可聂怀桑却不是这性子,添了许多附庸风雅的东西,显得不伦不类。这一丛蔷薇别人只当他兴致忽起,谁能料到这艳丽背后却是血腥残忍的暗牢。


 


金光瑶垂眸,看着那朵蔷薇花,眼角显出一丝笑意来。


 


他被关在里面的时候,就见过它,一只死去的花悠悠地飘进铁窗子里。他将这花捡起来,在那夜久违地梦到他。


 


温暖的光与漂亮的花,让他梦见蓝曦臣。


 


他的面容埋在花影里,什么都看不清,可一道闪电划过,正好让聂怀桑看到了他的脸,带着愉悦的笑意的脸。


 


他一把掐住金光瑶的脖子,恶狠狠道,“你笑什么?你有什么好开心的?你凭什么开心?”


 


金光瑶憋得整张脸通红,表情痛苦几近扭曲,他觉得胸腔里最后一口气快喘完,自己马上就要死的时候,聂怀桑突然放开了他,将他散在鬓边的发抚到耳后,笑道,“三哥笑起来,模样还真是不错。”


 


金光瑶咳嗽不止,他知聂怀桑阴晴不定就是个疯子,也不去管他是什么意思。


 


聂怀桑将手移到他后颈处,凑在他耳边低声道,“传说龙有逆鳞倒生,触之痛如诛心,三哥身上这块逆鳞是什么,我之前竟然忘了,是我招待不周……”


 


金光瑶听着这几句话,瞬间从头凉到脚,他一下子睁大眼睛,惊恐地望着聂怀桑。


 


聂怀桑却已起身,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襟,附耳对旁边的人说了什么,便大笑离去。


 


金光瑶一把抱住他的脚,眼泪夺眶而出,然后将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。这是他被囚禁以来第一次求饶。


 


玉簪扎穿掌心的时候,他没有求他;被带刺的长鞭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,他没有求他;被蚁虫咬噬伤口的时候,他没有求他;甚至长刀捅进心口,他都没有低头。


 


而现在,他跪在雨夜里,伏在他脚下,对他磕头,求他饶了他。


 


聂怀桑弯身,勾起他的下巴,笑道,“三哥刚才不是还很开心吗?我让你更开心一些,不好吗?”


 


 


9、


 


蓝曦臣难得失眠。


 


姑苏蓝氏作息规律,亥时即休的规定严苛地令人发指,哪怕是落在玄武洞那般境地,这习惯也不会被干扰。


 


可是今夜,蓝曦臣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。他已经在廊下站了很久,夜风吹得衣袂翻飞,像是要羽化登仙抱月而归。


 


他觉得心里很乱,有什么东西紧紧揪扯他的五脏六腑,他觉得很难过,却不清楚原因。这感觉很像许久前他看到《乱魄抄》那夜,不,比那一夜还要难过还要痛苦千百倍。他抬手捂住眼睛,整个人顺着廊柱滑落在地,他突然很想哭一场。


 


姑苏蓝氏宗主,泽芜君,蓝曦臣,觉得自己很想哭一场。


 


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。


 


他颓然坐在檐角下,任雨水打湿袍袖,只是木然地看着地面上溅起的水泡,他突然很想念金光瑶,他想,如果阿瑶在这里就好了。


 


如果阿瑶在这里就好了。


 


他被这想法折磨地每一处都在疼,连呼吸都是疼,他张口咬在自己手背,一滴泪落下来,和血混在一起。


 


这一次,他终于哭出来了。


 


 


10、


 


一夜雨打梨花落,院门深掩。


 


蓝曦臣起身回屋,念了个诀将被雨水淋湿的衣裳弄干,闭目片刻缓过神来,出门后又是誉满天下风华无双的泽芜君。


 


第二日的清谈会尚未开始,门生家仆来来往往布置坐席,蓝曦臣说自己身体不适便不多叨扰了。聂怀桑看他一双眼睛通红,没再强留,亲自为他送行。


 


雨后山色空濛天朗气清,两人并肩而行,聂怀桑不停寻找话题,蓝曦臣却有些心不在焉,总是答非所问,到最后聂怀桑也自觉无趣,不再多言,两人俱都缄默,气氛着实尴尬。


 


“曦臣哥是不是还在因为三哥的事怨我?”聂怀桑忽然停下脚步,单刀直入将这问题抛了出来。


 


蓝曦臣目光一暗,而后继续往前走去,“你并没有做错。”


 


聂怀桑轻声笑道,“曦臣哥果真是个重情重义的,我大哥若泉下有知,也要赞你们一声兄弟情深吧。”


 


蓝曦臣握紧裂冰,声音微哑,“是我对不住大哥。”


 


聂怀桑一摆手,笑道,“不必如此,左右不过是已经过去的一笔烂账,我没想把它算在曦臣哥头上,只求曦臣哥别对我心存怨恨就是了。”


 


蓝曦臣看着面前这个人,道,“怀桑,你跟从前很不一样了。”


 


世人总道蓝曦臣天真,他也的确是心如赤子纯澈无瑕,可他不是傻子。他知道聂怀桑这些话是什么意思,让他蓝曦臣不要心存怨恨,也是要他姑苏蓝氏不要心存怨恨,明里暗里告诉他,你身上还担着聂家一条人命。


 


被看穿之后聂怀桑倒也不尴尬,依旧轻摇折扇笑容满面,“前面那条路,叫做百折径,路两旁遍植蔷薇,此时正当花期,自然比不得云深不知处草木清幽,却也有几分芳华满蹊之意,曦臣哥若是看得上,我可以陪同一观。”


 


 


11、


 


晴日当楼晓香歇,锦带盘空欲成结,蔷薇开遍,红似猩猩血。


 


蓝曦臣行在百折径,两侧蔷薇做墙芳香盈袖,景色甚好,他却不知何故头痛欲裂,眼皮突突直跳。行在前方的聂怀桑收了折扇轻敲掌心,笑道,“我大哥已亡故多年,曦臣哥便不必将过去的事放在心上,总惦念了。”


 


蓝曦臣知道聂怀桑不肯善罢甘休,只是头痛难受,不愿同他周旋,便用力按了按额角,道,“大哥与我结义金兰,恩情当永志不忘,我不会因为其他事便心存怨愤,怀桑放心。”


 


聂怀桑道,“自然自然,反正曦臣哥也道三哥是罪有应得,今时今日也早明白当初皆是他妖言惑众,只当从来没有这个人罢了。”


 


蓝曦臣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些莫须有的话,但也没有深究,只默念清心诀静心。自昨夜开始他便胸中闷痛,想来是业障未除,一番报应。


 


聂怀桑似乎这才看出蓝曦臣不适,关切道,“曦臣哥这是怎么了?”


 


蓝曦臣摆摆手,道,“无妨,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。”


 


聂怀桑道,“不然我去请大夫来给曦臣哥瞧瞧?”


 


蓝曦臣道,“不必”。虽这样说,但他的确是难过得紧,一刻不愿在此多待,便同聂怀桑拱手告辞。


 


聂怀桑摇着扇子笑道,“今日原是邀曦臣哥赏花,既然曦臣哥身体抱恙,那便改日吧,对了,曦臣哥觉得我这蔷薇开得可好?”


 


蓝曦臣一怔。他此前一直走马观花,不曾留意,而今被聂怀桑提醒,看着这一墙花团锦簇的蔷薇,眉头却愈皱愈深。他的心忽然疼得很厉害,仿佛所有的血都在往头上冲,他抬手按在额角,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疯了。


 


他柔缓抚过一朵蔷薇,真真切切感受到一个念头,这里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,很重要,和他的性命一样重要,这样重要,却找不到,却马上就要失去……


 


到底,是什么……


 


他手中忽一用力,蔷薇簌簌零落凋残,花茎小刺划破掌心,血珠渗落。


 


他是真的失去了。


 


蓝曦臣看着躺在他掌心的花瓣愣了半晌,而后将其小心拢入袖中,道,“很好看,云深不知处没有这样的花。”


 


聂怀桑道,“那有机会我派人给曦臣哥送去一株吧。”


 


蓝曦臣微垂双眸,淡淡道,“多谢。”


 


 


12、


 


聂怀桑噙着笑看蓝曦臣御剑远去,这才转身绕过暗门去看金光瑶。


 


他靠在一丛蔷薇里,半个身子都被花埋没,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还有散在花枝上的如瀑长发。他的脚踝被铁链磨破,过了一夜血口已经凝结,身上许多地方裂开的伤口也不再渗血,他偎在那里,面容苍白神色淡漠,没有一点活人的样子。


 


聂怀桑蹲在他面前,笑道,“三哥呀,你知不知道,刚刚你心心念念的蓝曦臣就在这蔷薇架后面,真是世态炎凉啊,想当年你们携手同游,而今人家仍然是俊采风流,你却……”他伸手扳过金光瑶的脸,道,“三哥,你真可怜啊。”


 


“都成这个样子了,还想着蓝曦臣?”聂怀桑将折扇指在他心口,道,“你心里把蓝曦臣当安慰当月亮,人家只觉得你是罄竹难书的罪人,粘上嫌脏。”


 


金光瑶忽然一笑,眼睛里都是嘲讽。


 


聂怀桑道,“我其实很想让蓝曦臣看看你这幅样子,你说他会不会觉得大快人心?不对不对,他估计连看你一眼都嫌污了眼。三哥啊,我让蓝曦臣永远都无法见到你,是成全你,你该感谢我吧?”


 


聂怀桑展扇轻摇,道,“被自己最在意的人一剑穿心滋味不好过吧?可惜啊,蓝曦臣现在早就将你抛诸脑后了,可怜,可怜。”


 


金光瑶看他的眼神几乎是不屑了,他轻轻动了动嘴唇。


 


他说的是,“你撒谎。”


 


聂怀桑一把掐住他脖子,目眦欲裂,“是,就算我是骗你怎么样?!但蓝曦臣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在这里,永远都不会来救你!你死了这条心吧!”


 


金光瑶慢慢闭上眼睛,不再理会他,任由他将指甲掐进他脖颈的伤口里。


 


 


13、


 


聂怀桑恨金光瑶,也恨蓝曦臣,恨他们生死相隔也能把对方当做慰藉,恨他们心中永远有一份无法放弃的净处。


 


他恨他们,恨到不知道该把他们千刀万剐,还是让他们活着生生受苦。


 


他明明看到金光瑶遍体鳞伤,看到蓝曦臣精神恍惚,他看到他们过得不好,但是他仍然知道,他们只要想到彼此,心里便有欢喜。


 


他看到金光瑶雨夜里眉眼间的浅笑,那是真的快乐,是经历岁月酿在心尖的一杯甜酒,生死轮回醇香不减。


 


他嫉妒,嫉妒这苦痛里独属他们的一点甜。


 


凭什么?你们凭什么?我大哥死了,我大哥变成了没有感情的凶尸,我大哥被五马分尸魂飞魄散,你们应该比他惨一百倍一万倍!


 


你们应该堕入只有痛苦的阿鼻地狱!


 


甚至,甚至连金光瑶都有蓝曦臣,可我呢?我什么都没有。


 


那他到底想要什么呢?


 


他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……


 


或许他什么都不想要,他只是想要他的大哥。


 


所求不可得,业火焚心入魔。


 


 


14、


 


金光瑶躺在暗牢冰冷的地面上,将袖中的蔷薇花偷偷拿出来看了看,这是他被拖出去那晚摘下的,一直被他握在手里,是一朵很漂亮的花,只是现在已经焉败了。


 


他想起蓝曦臣,他的二哥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,摘花拂叶时连一滴露水都不会碰落,金光瑶只要想一想他,身上的伤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。


 


那日他在蔷薇架下受了很多苦,到最后痛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,他睁着眼睛,看到残月繁星,看到如血初霞,到最后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。


 


他以为他会崩溃,但蓝曦臣来了,只要听到蓝曦臣的声音他就会很安心。


 


他轻轻靠在蔷薇花旁,他的二哥就在另一边,虽然二哥看不到他听不到他,但是他相信,在他拂过某一枝蔷薇花的时候,可以感受到,阿瑶。


 


他想,这是我和二哥的相遇。


 


一切并没有那么苦。


 


他将蔷薇花握在掌心轻轻印下一个吻,他知道,自己和这花一样,就快要死了。


 


 


15、


 


祠堂的桌案上摆着各代家主的牌位,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,或荡气回肠,或讳莫如深,最后掩埋进木棺,随岁月长河流逝。


 


铜制独足鹤座摆了两排,葳蕤灯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,蓝曦臣跪在列祖列宗面前,受二十道戒鞭,以甄己罪。


 


“擅招恶灵,自毁形体,识人不清,终日颓伤,蓝曦臣,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一宗之主的样子?”蓝启仁恨铁不成钢,气得握着戒鞭的手都在抖。


 


他实在想不通,为什么一贯温顺懂事的大侄儿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,闭关闭了两三年,刚缓过点神来就开始用禁术招魂,损阳寿阴德,悖天道人伦,还招来一群恶鬼闹得云深不知处不得安宁,而这些,只是为了一个死人。


 


蓝曦臣并不分辩,道,“曦臣知错。”


 


“我不是要你知错,我是要你悔过!”


 


蓝曦臣沉默不答。


 


他知错,知道如此行事不可,但他只能这样了,他实在是太想见到他了,哪怕是一丝残魂,至少让他见一面。可偌大天地间,却无法容下他如尘埃的心愿。


 


蓝启仁一掌拍在案上,气道,“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,到底是为了谁?值得吗?有意义吗?”


 


蓝曦臣眼眸微暗,仍旧一言不发。


 


蓝启仁看着他,痛心道,“曦臣,你要清楚,你不是一个人,你肩上是整个姑苏蓝氏,大道苍生暂且不论,便是那些家族中人,你能弃之不顾吗?你将你父亲置之何地,将那些教养你长大的长辈置之何地?将族中尚未成人的小辈置之何地?”


 


蓝曦臣听着这一句句诘问,心如刀绞,他心里只有一个阿瑶,但他必须肩负家族重担,他没有资格一意孤行。


 


他融骨血招亡魂,布阵寻了他五日却一无所获,他找不到他的亡魂,他必须要接受这样的事实,他找不到阿瑶的亡魂。


 


最后,他深深地深深地俯下身去,额头叩在地面,他说,“弟子蓝曦臣,悔过。”


 


 


16、


 


“拜月堂空,行云径拥,骨冷怕成秋梦。世间何物似情浓?整一片断魂心痛……”


 


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进的几句唱词,勾起当年在市井里的一段回忆,热闹平凡,锣鼓喧天里演尽离合悲欢。他想起很多,小泥人、糖葫芦、鬼面具……


 


眼前忽而是那年被夫子罚打手心,忽而是上元节偷偷溜到废弃的小楼看花灯,画面一转,又是牡丹丛中瑶琴声声,一幕幕,如走马灯。


 


过往种种纷至沓来又匆匆而去,无论是喜是悲,到最后都如昙花一现,云消雾散。


 


他抬头,阳光便照在他脸上,他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枝蔷薇,看到花瓣片片殷红,是他的指尖血——他的十指指甲已被连根拔去。


 


他的动作已经很轻,可那枝蔷薇花瓣却还是全部落下来了,金光瑶看着那些纷纷而落的血色花瓣,眼前渐渐模糊。


 


世界全部褪色,化成一抹白,是他的影子。


 


他看到那个人缓缓地缓缓地向他走来,手中是一枝红蔷薇,他便静静待在原处,等他将那枝花送给自己。


 


这一次,梦不会醒了。


 


 


17、


 


聂怀桑收到金光瑶死去的消息时,《还魂记》正唱到惊梦折,是整篇戏最精彩的部分,他敲着扇子听得认真,没理会这事。


 


直到这出戏结束,他才淡淡吩咐人去敛了他尸身火化。


 


聂怀桑其实一直在等他死。


 


或者说,他其实一直在等一个解脱。


 


他的恨入了骨钻了心,偏执到癫狂,他没办法轻轻拿起再随意放下,他在一条痛苦的路上越走越远,欲回头,惊觉无岸。


 


而今,金光瑶终于自己死了,一切都可以结束了。


 


门生问他骨灰如何处置,他闭目沉思片刻,忽而问道,“百折径上蔷薇还有开着的吗?”


 


得了确切回答,聂怀桑却又没了下文,半晌,他才道,“将他的骨灰装在陶盆中,在上面栽枝蔷薇,给姑苏的泽芜君送去吧。”


 


“他上次说云深不知处没有这样的花。”


 


 


END.


 


 


 


补叙:


 


 


蓝曦臣曾告诉聂怀桑自己在兰陵听过几句曲,听得却不是名角花旦腔调绮艳的《西厢记》,而是醉酒的金光瑶随意哼唱给他的《钗头断》。


 


他已经记不清金光瑶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,而他身上氤氲的酒香却萦绕心头经年不散,惹得他也是醉意朦胧。


 


他时常还会想起当年金光瑶一手扯着他的衣袖,一手举着他的裂冰,要他给他吹曲子的任性模样以及他无奈遵命的“心酸”。


 


可吹到一半却又被他打断,他说,“二哥,你知道吗?以前我娘经常唱的一段曲子,跟这个很像。”


 


他忍不住笑道,“那阿瑶会不会唱?”


 


金光瑶乖巧点头,“虽然我娘没有教我,但我偷偷学会了,二哥想不想听?”


 


“恰春归时候,摘小青梅荐酒,串相思红豆,登明月楼……”他唱到这里忽然停住,一双眼睛盈满水汽,委屈着说自己不记得词了,他只好哄他,说没关系,等阿瑶想起来再唱给二哥听。


 


金光瑶重重一点头,忽然歪倒在他怀里,“二哥,我记得最后一句。”


 


“是什么?”


 


“二哥呀二哥,你道情深意厚,伴阿瑶有几数春秋?”


 


他其实很想回答他“生生世世”,最后却只是轻轻扶他站好,笑着道,“阿瑶莫要诓我。”


 


彼时未料,这一句错过的生生世世,却成了生生世世的错过,而那首《钗头断》他再也没有听完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 


恰春归时候,摘小青梅荐酒,串相思红豆。登明月楼谁倚门独守,一捧伶仃骨消瘦。锦瑟韶光有人偷,老鬓霜秋,东西鸳鸯各白首,唯剩双泪流。郎呀郎,你道情深意厚,伴妾有几数春秋?


——《钗头断》(原创)


 


 

评论

热度(1209)

  1.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